第 56 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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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56 章
丈寬的大餐桌安置著小一圈的透明圓盤，細看圓盤竟是明水懸璃！
也不知如何這樣巧，竟尋到這等完美的一片圓形琉璃。
竹節伏侍在桌旁，時而彈出氣勁，圓盤緩緩轉動。
美味佳肴走馬經過劍帥面前。
每上一道新菜，少莊主不緊不慢給貴客說道起菜品名稱、由來典故，用的什麽食材、添加什麽香料，幾分火候，是爆炒或燜蒸，耗時多久……執掌這一道菜的大廚，是幾等水準、來頭何方，更擅長哪些菜。
說的話很多，卻娓娓動聽，不讓人覺得吵或煩。
就著少莊主的講述，柳穿魚不知不覺，放松了身心；
胃口跟著大開；
想不起端著矜持……
大快朵頤。
好不痛快！
當然啦，劍帥裝模作樣、維持形象這些年，言行舉止已形成習慣；
談不上文雅秀氣，吃相卻絕對不難看；
吃得很香、十分投入。
看得旁觀者不餓也感到饞了。
少莊主總算沒再一個勁兒只顧招待客人；
噙著笑，盯著客人的臉龐，慢條斯理享用晚餐。
其目光專註，是溫和的、沒侵略性；
柳穿魚疑惑看向對方，得到春風和煦的笑，心裏嘀咕著也沒多在意。
這些菜真好吃！
沒白來！
不光好吃，菜品超豐盛的。
明水懸璃轉盤一圈擺滿，快空掉的盤子馬上就撤走，再端來新菜品。
往常只吃個七八分飽、偶爾窮急了勉強三分飽的劍帥，頭一回吃到起碼十五成飽！
幸虧桌子不像明水懸璃一樣透明的，無需為維持劍帥威嚴而不得不運功努力縮回小肚子。
由於吃太多，面板冒出個debuff“遲鈍”。
說：吃撐著了影響真氣運行，輕功和出招速度慢上二三分。
頭回見識到這個debuff的柳穿魚：“……”
視線轉移到少莊主身上。
別以為他光顧著吃，就沒發現對方吃得不比自己少……
飽食將將才95？
居然沒撐著！
劍帥吃驚。
小小的佩服：
不愧是少莊主！
病歪歪的也不影響他是個大飯桶！
正要說話的聶追鶴可疑地沈默。
少刻，他笑了笑，神色自若地開口，依然是些很家常的問話。
有沒有吃飽啊？招待可有哪裏不到位的？要不要再來點飯後水果啥的？或者……
來個飯後散步，有益消化對身體好呀！
柳穿魚悄悄運轉一周真氣，矜持頷首，讚同最後一句散步的提議。
菜盤撤離，兩人隔著偌大一張桌子對坐，未免傻乎乎的。
少莊主拒絕竹節的跟隨，道“有賢弟作伴足矣”。
柳穿魚熟練地忽視雞皮疙瘩暴起的感覺……肉麻著肉麻著，就習慣啦！
少莊主的輪椅，機關精巧，連門檻也擋不住，自動擡高、跨越，行駛自如。
柳穿魚忍不住好奇，瞄了好多眼。
坐在上面用不著自己走路，感覺好方便、好舒服的樣子。
少莊主笑道：“賢弟一直打量為兄的輪椅……可要親身體驗一下？”
柳穿魚不由得問：“如何體驗？”
少莊主煞有其事思索，片刻，想出個好辦法：“我雙腿不好使，離不得輪椅，不如，賢弟乘坐輪椅，為兄就坐在賢弟腿上，兩全其美，怎麽樣？”
不怎麽樣！
柳穿魚無語。
江山易改本性難移。
算是明白了，這家夥跟當年沒兩樣，真是個促狹鬼！
跟以前不一樣的是少莊主現在可會哄人了，話鋒一轉，解釋：“說笑的，我見賢弟心思頗重，有意想逗你開心。”
腦子空空啥也沒想的柳穿魚，不懂自己咋就“心思頗重”，不過對方一番討巧賣乖，就忘了這一點。
反倒覺得，這般金尊玉貴的人如此討好自己，倍兒有面子。
少莊主到底是怎麽“討好”他的呢？
且看——
簡易布置的小戲臺，幾個玩家表演節目。
並非尋常那些，劍帥看著就昏昏欲睡的咿咿呀呀，而是……
“拐啦拐啦！”
“賣啊賣啊！”
“拐賣啦！”
“啊不是，賣拐啦！”
不是完全看得懂，不妨礙柳穿魚被逗樂！
搭配玩家的隊聊吐槽，更覺得好玩。
「抓狂！這個小品咱演了多少遍！少莊主他怎麽就看不膩！」
「還拉著新來的NPC一起看！我們是猴嗎？」
「好意思說，都怪你！跟個坐輪椅的演賣拐，不知道的，誰不認為你是嘲諷啊？沒給剁成人棍已經不錯了！」
「所以，少莊主故意在整咱？不像啊，少莊主看著就是老好人。」
「嘖，膚淺！人不可貌相！看少莊主人設，眼熟不？」
「人設咋了？哪裏眼熟？」
「有錢，殘疾，武功好，名聲好，溫溫柔柔沒脾氣，偏心眼的老爹……不明顯嗎，BOSS標配！」
「啊，誒？草！突然想到了原隨雲！」
「是吧？少莊主演技完美，欺騙得了NPC，卻欺騙不了我這雙火眼金睛。話撂在這，他要不是幕後大BOSS，我表演倒立吃屎！」
「真心實意希望少莊主是個好人，沒別的，就想看你倒立吃屎。」
「滾粗！」
「不對啊，這不是開放世界游戲嗎，哪來的大BOSS。」
「開放世界不代表沒劇情，更不代表就沒陰謀詭計！」
「這樣我們不是很危險？少莊主要真是Boss，智商顯然很高，是不是早看穿咱了？」
「就你們幾個，花崗巖腦袋，看穿等於沒看穿。」
「你再人身攻擊，我可要真人PK了！」
「咳咳咳，說正經的，所以咱得好好忍辱負重啊，關鍵時候挺身而出，成為打敗大BOSS的英雄！」
「沒錯，建功立業名揚天下的機會就在眼前，好好把握住！」
柳穿魚被玩家帶歪思路；
顧不得看小品，暗戳戳打量著少莊主；
邊研究對方面板，邊腦子轉得飛快！
想想聶家短短十多年，遍布陳國，延展到周國、山西三州、十三連島的龐大商業網……
想到對方是個假的半步宗師，卻營造出“金刀”美名……
恍然大悟！
少莊主毫無所覺般，專註看著玩家賣力演出。
忽地，慢慢擡手，到胸前……熟練的“西子捧心”。
讓劍帥跑馬的思緒剎那剎車。
柳穿魚小小緊張——對方可是“滴滴打雕”商業夥伴，指望每年靠著金雕賺點保底金子——什麽大Boss啊陰謀啊詭計的，轉瞬拋在腦後，壓著嗓音低問：“少莊主可好？”
少莊主咳嗽兩三聲，蒼白的面容反添些許紅潤，笑著的雙眼，目光柔情似水：“讓賢弟擔心了，為兄無事。”頓了頓，語氣無奈，“怎麽又喚我少莊主？”
生怕對方再演繹個“眉葉顰愁、我見猶憐”，柳穿魚立馬改口：“鶴兄。”
聶追鶴頓時笑開，比莊外桃李更燦爛，輕聲細語地問：“下人們表演的這個……唔，小品，賢弟可喜歡？”
劍帥輕而易舉被轉移了註意力，誠實答：“後面沒看仔細。”
光顧著看玩家聊天。
少莊主輕點頭，遂揚起聲調，喚：“奔波兒灞、灞波兒奔、有來有去，你們的小品再演一遍給賢弟看。”
三位玩家：！！！
隊聊“草”起一片。
抱怨連連，他們嗓子都快啞啦！
沒個話筒什麽，少莊主總嫌他們嗓門不夠大，聽不清！
柳穿魚唇角微揚。
——就說，少莊主是個促狹鬼！不過只要沒“促狹”到自己身上，看著也樂呵的。
少莊主於是開口了：“賢弟合該多笑笑，好看。”
劍帥抿起嘴，只當沒聽到。
重新看一遍《賣拐》。
柳穿魚依舊被逗樂，抿緊的嘴唇不自覺放松。
少莊主問他，需不需要再看第三遍，瞄到玩家嗷嗷哀嚎的隊聊，大發慈悲表示不用了。
愛看樂子，不代表他有故意折騰人的喜好……玩家也沒得罪自己。
三月天黑得早。
接近月中了。
草木繁多的山莊灑落著細細碎碎的清輝，不覺得陰翳，朗月當空，讓人心情敞亮。
柳穿魚陡地發覺山莊未免過於寂寥。
下人除松枝、竹節，幾個玩家，只有廚房忙活的人；
更別說，明天是壽宴，偌大的莊院裏裏外外，散步走了快一圈，沒看到第二個客人。
半步宗師的感知，也沒察覺到客院有人。
柳穿魚疑惑。
不過他不是多嘴的人。
少莊主洞明人心，適時解惑：“這裏是為兄的私人別院。正院在山頂，來賀壽的客人們俱已安置妥當。”
劍帥點頭。
少莊主淺笑：“明日人多事雜，我怕不能與賢弟好好親近，便起私心，遣人接你先來別院住下，賢弟莫怪。”
柳穿魚表示知道了。
沒怪！
破爛嬌氣促狹肉麻鬼！
夜有些深。
“破爛嬌氣促狹肉麻鬼”舍不得與賢弟分別，就提議：時辰正好，何不如同逛夜市？
夜市？
柳穿魚恍惚想起……對哦，說是游戲二測，思歸解除宵禁和入城費，就為給玩家打造一個安全的交易場所。
瞬間起了興致！
夜市建在思歸城東門外，獨鰲山往南，臨海有一片廣闊的石頭灘……不是太遠。
寶馬香車拉出來。
松枝駕車。
劍帥跟少莊主坐在車內。
對壘棋盤上。
柳穿魚原本不想下棋，架不住少莊主熱忱邀請。
對方說，路程不長、圍棋燒腦，不如下連珠五子棋，姑且打發時間。
劍帥信心滿滿。
連珠他可厲害了！
每每殺得鬼兄寸甲不留！
然後……
連輸三局！
柳穿魚不敢相信：怎麽可能？
劍客的勝負欲，無與倫比的強，鬥志昂揚，他定一雪前恥、死戰到底！
“主子，夜市到了！”
松枝一句話，霎時澆滅熊熊燃燒著的無形火焰。
劍帥不想下車。
少莊主哪知他的心情，笑容無辜，邀請對方開始“逛街”。
柳穿魚：“……”
少莊主瞄著棋盤，好像也是遺憾的，意猶未盡的：“跟賢弟下棋真心愉快，不如明晚……壽宴散了，賢弟來我頑空院，再鬥戰個勝負輸贏？”
柳穿魚當即精神抖擻：“從命。”
也好。馬車晃蕩，夜明珠光線不夠明亮，嚴重影響他發揮真正的實力。
明晚！明晚定叫少莊主明白，劍帥的棋藝不容挑釁！
聶追鶴突然輕笑出聲。
柳穿魚茫然看著他。
少莊主清著嗓子，溫聲說：“我想到了一件高興的事。”
柳穿魚好奇：什麽事，這麽高興？
對方沒接著說，不緊不慢輕點身側機關——
變作沒腿座椅的輪椅冒出小小的輪子，軲轆軲轆滾動到車門前。
為方便上下，少莊主是坐在靠外側。
這時，馬車門打開，車架前多了塊斜板；
輪椅在出門的一剎那，迅速“長出”大輪轂，順著板子絲滑下車。
柳穿魚一下忘記探究啥高興的事；
為輪椅巧妙構思的機關而折服！
難怪叫“千變萬化”！
少莊主喚著“賢弟”，劍帥想七想八的沒影響行動，果斷跟上。
被密密麻麻、好比螞蟻多的人給驚到！
可謂“摩肩接踵”，快趕上暗市了。
不過，除了人多，石頭灘上連一個茅草屋的建築也無。
怪寒磣的。
松枝撐著氣勢，在前方開路。
柳穿魚活力充足，難得沒用上步法，慢悠悠走在少莊主身側。
端正脖子，仗著面具掩飾，眼珠以最大角度，來來回回打著轉，打量玩家和他們的攤位。
玩家總數2250，匯聚在夜市的，起碼七八成了吧？
不光是玩家，有一半是NPC的攤位。
許是因為玩家目前窮得很；
來擺攤的NPC大多也是不入品。
看熱鬧的劍帥二人，很快變成被看熱鬧的。
鬧鬧哄哄，許多人聲。
“臥槽，那是啥？行走的電燈泡嗎？”
“閃瞎狗眼了！什麽東西？”
“特效啊！一看就好貴！”
“輪椅，黃衣服，哎呀，是那個山頭上的少莊主吧？”
“他旁邊那個！戴面具的！”
“少莊主在NPC間名聲很響，老好人了，眾所周知的冤大頭。”
“冤大頭？太棒了！走，薅羊毛去！”
“你們動作能不能輕點啊，擠啥擠？”
“草，誰踩我的腳？”
松枝小臉一繃，真氣外放：“休得放肆！”
某些肆無忌憚就沖過來的玩家被震飛，摔了個狗吃屎！
左右總算空出來了。
有人哈哈笑，揚起嗓門：“少莊主，你是不是來招工的呀？”
有人仗著人多勢眾：“面具大俠你那個萬劍齊發，能不能再露一手，教教我啊？”
又有人捏著嗓音，躲在人群裏，發出靈魂提問：“劍帥！是劍帥吧？你情緣瘋了你知道嗎？”
柳穿魚：“……”
都什麽鬼？
偏偏，少莊主輪椅突然停下，偏頭註視著他，問：“情緣？賢弟何時……有的情緣？”
聲音很輕，玩家們卻聽得分明。
沒笑的臉龐仿佛透著幽怨。
是好大一聲——
“喲~~”
“好家夥！腳踩兩只船？”
“沒想到你個濃眉大眼的家夥，居然是這樣的劍帥！”
“咋看出濃眉大眼的？”
“這麽光明正大的搞基好嗎？”
“草，我恐同撤了，啊餵餵你們別急啊，讓我出去！”
“都正經點好不啦？重要NPC登場，肯定有任務！”
少莊主看到一臉懵的劍帥，沒繃著笑出聲：“抱歉，跟賢弟開個玩笑。”
轉頭對烏泱泱的人群，揚聲道：“我的義弟冰清玉潔，哪裏有什麽情緣，大家切莫亂傳謠言哦！”
得到的是一片噓聲。
少莊主也不惱，好聲好氣勸著玩家：“賢弟初來乍到，我帶著他四處走走，諸位少俠莫再看他熱鬧，劍帥會害羞……啊！”
話沒說完，是一聲輕呼。
柳穿魚仗著他直立、對方坐著的高低差，屈指給對方一個腦瓜崩……自然了，註意力道，很輕很輕的。
眼中盡是嫌棄：叭叭的一張嘴能不能閉合一會兒！
少莊主擡手拂過額頭，被彈腦瓜崩的地方，不但沒覺得被冒犯，反倒低低笑出聲。
柳穿魚覺得古怪，問：“笑啥？”
少莊主歪頭看著他，輕聲說：“賢弟這一手好生熟悉，讓為兄想起我的……”
“未婚妻”三個字只有嘴型沒發出聲。
柳穿魚木著一張臉。
堅決不承認自己是那勞什子“未婚妻”！
被對方提醒，倒是想起當年，他那會兒說話磕磕巴巴，哪怕人偶沒活力限制，顧著臉面也大多時候裝啞巴；
老是說不過豬頭少年，氣急就要揍對方，那家夥一副要死不死的模樣，他也不敢真下狠手，只能彈腦瓜崩嚇唬嚇唬。
“少莊主，我們都是廉價勞動力，給口飯吃就行，你收了我吧！”
是鬧哄哄的玩家。
顯然，這裏不是適宜回憶往昔的場合。
也不方便少莊主逗弄人。
少莊主委婉拒絕玩家們的請求，笑吟吟，目光投遠：“你們……不做生意了？攤位上的東西被人拿走了呀！”
“做生、什麽……臥槽臥槽，我的藥材石頭怎麽沒了！”
“啊！有小偷！”
“抓小偷啊！”
“在哪在哪，小偷在哪！”
少莊主好心提醒：“我恍惚看到個黑影，往獨鰲山方向跑了。”
“麻蛋，不打死小偷我就不姓二！”
名叫“二楞子”的玩家，氣勢洶洶扛著大刀第一個先跑。
9級在一大批小號裏算厲害的，可能是個首測玩家。
說風就是雨。
不知怎麽就傳成“流浪BOSS出現了”，烏泱泱的一群玩家急吼吼趕著打Boss去了。
霎時，夜市空了三分之一，剩餘人左右仿徨，等級低，沒啥隊友，沒想好要不要跟著打BOSS。
總算沒玩家圍堵。
二人繼續逛。
——不遠不近有跟蹤著他們的小貓三兩只，忽視就行。
柳穿魚忽地出聲道：“不是獨鰲山方向。”
語氣隱藏得意。
哼哼，給他抓到把柄了吧……這家夥，故意使壞的！
少莊主一臉無辜：“賢弟是說小偷嗎？慚愧慚愧，夜間目力不大好使，大概看花了眼。”
真誠的表情、真誠的口吻。
讓柳穿魚一時又懷疑，自己是否把對方想壞了？
畢竟，這人11級，連（本界）普通人也不如，眼睛差勁、無法夜視很正常。
劍帥轉眼不在意了。
反正被忽悠的是玩家，回頭想找茬也找不上自己，才不管閑事！
把註意力放回夜市本身。
並非所有玩家都是人來瘋的性格；
眼看NPC們在夜市走走停停，只顧著跟對方說話，不想搭理別人的樣子，玩家們便該幹嘛幹嘛，最多分出一點餘光留意NPC動向，萬一有機緣可別錯過。
柳穿魚有一搭沒一搭，附和著少莊主的言語。
“滿屏”亂七八糟的隊聊。
每逢（游戲裏的）夜晚，玩家沒啥任務的，就會來夜市走一走，哪怕不做買賣，跟其餘的玩家互通有無也好；
甚至因為夜市有NPC巡邏相對安全，身上沒錢不怕被偷的幹脆在這裏“睡覺”（下線）。
難免意外發生。
有玩家“一覺睡醒”發現衣服被扒光了事小，人牙子不知怎的躲過城衛兵巡查，有的連人一起被帶出夜市，給賣到奇奇怪怪的地方；
如青樓、礦場、戲臺班子等；
自然是一通周折，有的因禍得福碰上奇遇，有的黴上加黴、最終無奈浪費一條小命逃出生天。
“野外搭房子沒戲。有人費勁巴拉搞了好些天建個木屋，突然就來個野怪、土匪啥的，連人帶房子全沒了！”
“不是說新手村治安很好嗎？”
“說明後續地圖生存環境更惡劣唄！”
“哎，住客棧住不起啊！”
“所以得跟NPC打好關系，有的給借宿。”
“不行，我社恐。”
“游戲有啥好社恐的，又不是跟玩家打交道。”
“NPC智能太高，跟真人似的，我怕。”
“那就只能努力搬磚攢錢，看有沒有機會在安全區買房了。”
“說到這，好羨慕那個家夥！”
“哦，你是說那個，應聘成官府文書還是啥的家夥？”
“對啊，居然給分配房子，羨慕嫉妒恨！”
“我看論壇說，只是給他安排個住宿，房子不屬於他。”
“那也很好！”
幾個女玩家圍坐在角落，討論房子一類話題。
柳穿魚耳力多好啊，聽她們說起，似乎是書生“招聘”個玩家助手？
對“林小可憐兒”觀感很好的劍帥，隱約替對方小小擔心：該不會是被玩家給忽悠慘了吧？
“說起來……”
少莊主這時開口：“今早我看最新一期的《江湖英豪錄》，才知賢弟原來參與了郡府對天狼寨的剿滅行動。”
柳穿魚驀地回過神：《江湖英豪錄》？他差不多快半年沒登上過了！
眼露期待，等待著少莊主轉述江湖人如何讚嘆他的神明英武。
少莊主沒辜負劍帥的期望，記性真好，竟將《江湖英豪錄》通篇對他的讚美背誦出來。
柳穿魚神采飛揚，矜持：“過獎了。”
少莊主連忙道怎麽會是過獎，滿口讚嘆，劍帥為民除害簡直功德無量……說的話，比《江湖英豪錄》樸素無華，卻更顯真誠。
劍帥被誇得飄飄然，也不嫌棄對方叭叭一張嘴不消停了。
少莊主追問大戰天狼寨的細節，他也不吝銅錢，給對方簡要說了個過程。
少莊主驚嘆“好險”：“多虧有賢弟，哎，書生做事就是……沒別的意思，為兄只是又想起新居前不久鬧的笑話。”
柳穿魚輕易被吊起胃口：“笑話？”
郎閣主、藺書生都在新居，自然而然就多了些在意。
少莊主講述：“有人拾金不昧，向縣衙遞交500兩黃金，郡功曹親臨作見證人。
“誰想500金不翼而飛！
“事發時，木箱緊鎖、裏頭竟是幾塊青磚……縣官跟郡功曹同出一門，郡功曹名義上是其師叔，難免不讓人產生聯想。
“此等醜事於眾目睽睽之下暴露，可不是笑話嗎？”
柳穿魚驚訝：“500金丟了？”
少莊主搖著頭輕嘆：“丟或沒丟，誰人能知？”
劍帥若有所悟。
少莊主的意思是，藺不知那樣的端方君子，跟貪官勾結私吞掉500金？
認真想了想，便替書生解釋一句：“回、藺不知不是那樣的人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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丈寬的大餐桌安置著小一圈的透明圓盤，細看圓盤竟是明水懸璃！
也不知如何這樣巧，竟尋到這等完美的一片圓形琉璃。
竹節伏侍在桌旁，時而彈出氣勁，圓盤緩緩轉動。
美味佳肴走馬經過劍帥面前。
每上一道新菜，少莊主不緊不慢給貴客說道起菜品名稱、由來典故，用的什麽食材、添加什麽香料，幾分火候，是爆炒或燜蒸，耗時多久……執掌這一道菜的大廚，是幾等水準、來頭何方，更擅長哪些菜。
說的話很多，卻娓娓動聽，不讓人覺得吵或煩。
就著少莊主的講述，柳穿魚不知不覺，放松了身心；
胃口跟著大開；
想不起端著矜持……
大快朵頤。
好不痛快！
當然啦，劍帥裝模作樣、維持形象這些年，言行舉止已形成習慣；
談不上文雅秀氣，吃相卻絕對不難看；
吃得很香、十分投入。
看得旁觀者不餓也感到饞了。
少莊主總算沒再一個勁兒只顧招待客人；
噙著笑，盯著客人的臉龐，慢條斯理享用晚餐。
其目光專註，是溫和的、沒侵略性；
柳穿魚疑惑看向對方，得到春風和煦的笑，心裏嘀咕著也沒多在意。
這些菜真好吃！
沒白來！
不光好吃，菜品超豐盛的。
明水懸璃轉盤一圈擺滿，快空掉的盤子馬上就撤走，再端來新菜品。
往常只吃個七八分飽、偶爾窮急了勉強三分飽的劍帥，頭一回吃到起碼十五成飽！
幸虧桌子不像明水懸璃一樣透明的，無需為維持劍帥威嚴而不得不運功努力縮回小肚子。
由於吃太多，面板冒出個debuff“遲鈍”。
說：吃撐著了影響真氣運行，輕功和出招速度慢上二三分。
頭回見識到這個debuff的柳穿魚：“……”
視線轉移到少莊主身上。
別以為他光顧著吃，就沒發現對方吃得不比自己少……
飽食將將才95？
居然沒撐著！
劍帥吃驚。
小小的佩服：
不愧是少莊主！
病歪歪的也不影響他是個大飯桶！
正要說話的聶追鶴可疑地沈默。
少刻，他笑了笑，神色自若地開口，依然是些很家常的問話。
有沒有吃飽啊？招待可有哪裏不到位的？要不要再來點飯後水果啥的？或者……
來個飯後散步，有益消化對身體好呀！
柳穿魚悄悄運轉一周真氣，矜持頷首，讚同最後一句散步的提議。
菜盤撤離，兩人隔著偌大一張桌子對坐，未免傻乎乎的。
少莊主拒絕竹節的跟隨，道“有賢弟作伴足矣”。
柳穿魚熟練地忽視雞皮疙瘩暴起的感覺……肉麻著肉麻著，就習慣啦！
少莊主的輪椅，機關精巧，連門檻也擋不住，自動擡高、跨越，行駛自如。
柳穿魚忍不住好奇，瞄了好多眼。
坐在上面用不著自己走路，感覺好方便、好舒服的樣子。
少莊主笑道：“賢弟一直打量為兄的輪椅……可要親身體驗一下？”
柳穿魚不由得問：“如何體驗？”
少莊主煞有其事思索，片刻，想出個好辦法：“我雙腿不好使，離不得輪椅，不如，賢弟乘坐輪椅，為兄就坐在賢弟腿上，兩全其美，怎麽樣？”
不怎麽樣！
柳穿魚無語。
江山易改本性難移。
算是明白了，這家夥跟當年沒兩樣，真是個促狹鬼！
跟以前不一樣的是少莊主現在可會哄人了，話鋒一轉，解釋：“說笑的，我見賢弟心思頗重，有意想逗你開心。”
腦子空空啥也沒想的柳穿魚，不懂自己咋就“心思頗重”，不過對方一番討巧賣乖，就忘了這一點。
反倒覺得，這般金尊玉貴的人如此討好自己，倍兒有面子。
少莊主到底是怎麽“討好”他的呢？
且看——
簡易布置的小戲臺，幾個玩家表演節目。
並非尋常那些，劍帥看著就昏昏欲睡的咿咿呀呀，而是……
“拐啦拐啦！”
“賣啊賣啊！”
“拐賣啦！”
“啊不是，賣拐啦！”
不是完全看得懂，不妨礙柳穿魚被逗樂！
搭配玩家的隊聊吐槽，更覺得好玩。
「抓狂！這個小品咱演了多少遍！少莊主他怎麽就看不膩！」
「還拉著新來的NPC一起看！我們是猴嗎？」
「好意思說，都怪你！跟個坐輪椅的演賣拐，不知道的，誰不認為你是嘲諷啊？沒給剁成人棍已經不錯了！」
「所以，少莊主故意在整咱？不像啊，少莊主看著就是老好人。」
「嘖，膚淺！人不可貌相！看少莊主人設，眼熟不？」
「人設咋了？哪裏眼熟？」
「有錢，殘疾，武功好，名聲好，溫溫柔柔沒脾氣，偏心眼的老爹……不明顯嗎，BOSS標配！」
「啊，誒？草！突然想到了原隨雲！」
「是吧？少莊主演技完美，欺騙得了NPC，卻欺騙不了我這雙火眼金睛。話撂在這，他要不是幕後大BOSS，我表演倒立吃屎！」
「真心實意希望少莊主是個好人，沒別的，就想看你倒立吃屎。」
「滾粗！」
「不對啊，這不是開放世界游戲嗎，哪來的大BOSS。」
「開放世界不代表沒劇情，更不代表就沒陰謀詭計！」
「這樣我們不是很危險？少莊主要真是Boss，智商顯然很高，是不是早看穿咱了？」
「就你們幾個，花崗巖腦袋，看穿等於沒看穿。」
「你再人身攻擊，我可要真人PK了！」
「咳咳咳，說正經的，所以咱得好好忍辱負重啊，關鍵時候挺身而出，成為打敗大BOSS的英雄！」
「沒錯，建功立業名揚天下的機會就在眼前，好好把握住！」
柳穿魚被玩家帶歪思路；
顧不得看小品，暗戳戳打量著少莊主；
邊研究對方面板，邊腦子轉得飛快！
想想聶家短短十多年，遍布陳國，延展到周國、山西三州、十三連島的龐大商業網……
想到對方是個假的半步宗師，卻營造出“金刀”美名……
恍然大悟！
少莊主毫無所覺般，專註看著玩家賣力演出。
忽地，慢慢擡手，到胸前……熟練的“西子捧心”。
讓劍帥跑馬的思緒剎那剎車。
柳穿魚小小緊張——對方可是“滴滴打雕”商業夥伴，指望每年靠著金雕賺點保底金子——什麽大Boss啊陰謀啊詭計的，轉瞬拋在腦後，壓著嗓音低問：“少莊主可好？”
少莊主咳嗽兩三聲，蒼白的面容反添些許紅潤，笑著的雙眼，目光柔情似水：“讓賢弟擔心了，為兄無事。”頓了頓，語氣無奈，“怎麽又喚我少莊主？”
生怕對方再演繹個“眉葉顰愁、我見猶憐”，柳穿魚立馬改口：“鶴兄。”
聶追鶴頓時笑開，比莊外桃李更燦爛，輕聲細語地問：“下人們表演的這個……唔，小品，賢弟可喜歡？”
劍帥輕而易舉被轉移了註意力，誠實答：“後面沒看仔細。”
光顧著看玩家聊天。
少莊主輕點頭，遂揚起聲調，喚：“奔波兒灞、灞波兒奔、有來有去，你們的小品再演一遍給賢弟看。”
三位玩家：！！！
隊聊“草”起一片。
抱怨連連，他們嗓子都快啞啦！
沒個話筒什麽，少莊主總嫌他們嗓門不夠大，聽不清！
柳穿魚唇角微揚。
——就說，少莊主是個促狹鬼！不過只要沒“促狹”到自己身上，看著也樂呵的。
少莊主於是開口了：“賢弟合該多笑笑，好看。”
劍帥抿起嘴，只當沒聽到。
重新看一遍《賣拐》。
柳穿魚依舊被逗樂，抿緊的嘴唇不自覺放松。
少莊主問他，需不需要再看第三遍，瞄到玩家嗷嗷哀嚎的隊聊，大發慈悲表示不用了。
愛看樂子，不代表他有故意折騰人的喜好……玩家也沒得罪自己。
三月天黑得早。
接近月中了。
草木繁多的山莊灑落著細細碎碎的清輝，不覺得陰翳，朗月當空，讓人心情敞亮。
柳穿魚陡地發覺山莊未免過於寂寥。
下人除松枝、竹節，幾個玩家，只有廚房忙活的人；
更別說，明天是壽宴，偌大的莊院裏裏外外，散步走了快一圈，沒看到第二個客人。
半步宗師的感知，也沒察覺到客院有人。
柳穿魚疑惑。
不過他不是多嘴的人。
少莊主洞明人心，適時解惑：“這裏是為兄的私人別院。正院在山頂，來賀壽的客人們俱已安置妥當。”
劍帥點頭。
少莊主淺笑：“明日人多事雜，我怕不能與賢弟好好親近，便起私心，遣人接你先來別院住下，賢弟莫怪。”
柳穿魚表示知道了。
沒怪！
破爛嬌氣促狹肉麻鬼！
夜有些深。
“破爛嬌氣促狹肉麻鬼”舍不得與賢弟分別，就提議：時辰正好，何不如同逛夜市？
夜市？
柳穿魚恍惚想起……對哦，說是游戲二測，思歸解除宵禁和入城費，就為給玩家打造一個安全的交易場所。
瞬間起了興致！
夜市建在思歸城東門外，獨鰲山往南，臨海有一片廣闊的石頭灘……不是太遠。
寶馬香車拉出來。
松枝駕車。
劍帥跟少莊主坐在車內。
對壘棋盤上。
柳穿魚原本不想下棋，架不住少莊主熱忱邀請。
對方說，路程不長、圍棋燒腦，不如下連珠五子棋，姑且打發時間。
劍帥信心滿滿。
連珠他可厲害了！
每每殺得鬼兄寸甲不留！
然後……
連輸三局！
柳穿魚不敢相信：怎麽可能？
劍客的勝負欲，無與倫比的強，鬥志昂揚，他定一雪前恥、死戰到底！
“主子，夜市到了！”
松枝一句話，霎時澆滅熊熊燃燒著的無形火焰。
劍帥不想下車。
少莊主哪知他的心情，笑容無辜，邀請對方開始“逛街”。
柳穿魚：“……”
少莊主瞄著棋盤，好像也是遺憾的，意猶未盡的：“跟賢弟下棋真心愉快，不如明晚……壽宴散了，賢弟來我頑空院，再鬥戰個勝負輸贏？”
柳穿魚當即精神抖擻：“從命。”
也好。馬車晃蕩，夜明珠光線不夠明亮，嚴重影響他發揮真正的實力。
明晚！明晚定叫少莊主明白，劍帥的棋藝不容挑釁！
聶追鶴突然輕笑出聲。
柳穿魚茫然看著他。
少莊主清著嗓子，溫聲說：“我想到了一件高興的事。”
柳穿魚好奇：什麽事，這麽高興？
對方沒接著說，不緊不慢輕點身側機關——
變作沒腿座椅的輪椅冒出小小的輪子，軲轆軲轆滾動到車門前。
為方便上下，少莊主是坐在靠外側。
這時，馬車門打開，車架前多了塊斜板；
輪椅在出門的一剎那，迅速“長出”大輪轂，順著板子絲滑下車。
柳穿魚一下忘記探究啥高興的事；
為輪椅巧妙構思的機關而折服！
難怪叫“千變萬化”！
少莊主喚著“賢弟”，劍帥想七想八的沒影響行動，果斷跟上。
被密密麻麻、好比螞蟻多的人給驚到！
可謂“摩肩接踵”，快趕上暗市了。
不過，除了人多，石頭灘上連一個茅草屋的建築也無。
怪寒磣的。
松枝撐著氣勢，在前方開路。
柳穿魚活力充足，難得沒用上步法，慢悠悠走在少莊主身側。
端正脖子，仗著面具掩飾，眼珠以最大角度，來來回回打著轉，打量玩家和他們的攤位。
玩家總數2250，匯聚在夜市的，起碼七八成了吧？
不光是玩家，有一半是NPC的攤位。
許是因為玩家目前窮得很；
來擺攤的NPC大多也是不入品。
看熱鬧的劍帥二人，很快變成被看熱鬧的。
鬧鬧哄哄，許多人聲。
“臥槽，那是啥？行走的電燈泡嗎？”
“閃瞎狗眼了！什麽東西？”
“特效啊！一看就好貴！”
“輪椅，黃衣服，哎呀，是那個山頭上的少莊主吧？”
“他旁邊那個！戴面具的！”
“少莊主在NPC間名聲很響，老好人了，眾所周知的冤大頭。”
“冤大頭？太棒了！走，薅羊毛去！”
“你們動作能不能輕點啊，擠啥擠？”
“草，誰踩我的腳？”
松枝小臉一繃，真氣外放：“休得放肆！”
某些肆無忌憚就沖過來的玩家被震飛，摔了個狗吃屎！
左右總算空出來了。
有人哈哈笑，揚起嗓門：“少莊主，你是不是來招工的呀？”
有人仗著人多勢眾：“面具大俠你那個萬劍齊發，能不能再露一手，教教我啊？”
又有人捏著嗓音，躲在人群裏，發出靈魂提問：“劍帥！是劍帥吧？你情緣瘋了你知道嗎？”
柳穿魚：“……”
都什麽鬼？
偏偏，少莊主輪椅突然停下，偏頭註視著他，問：“情緣？賢弟何時……有的情緣？”
聲音很輕，玩家們卻聽得分明。
沒笑的臉龐仿佛透著幽怨。
是好大一聲——
“喲~~”
“好家夥！腳踩兩只船？”
“沒想到你個濃眉大眼的家夥，居然是這樣的劍帥！”
“咋看出濃眉大眼的？”
“這麽光明正大的搞基好嗎？”
“草，我恐同撤了，啊餵餵你們別急啊，讓我出去！”
“都正經點好不啦？重要NPC登場，肯定有任務！”
少莊主看到一臉懵的劍帥，沒繃著笑出聲：“抱歉，跟賢弟開個玩笑。”
轉頭對烏泱泱的人群，揚聲道：“我的義弟冰清玉潔，哪裏有什麽情緣，大家切莫亂傳謠言哦！”
得到的是一片噓聲。
少莊主也不惱，好聲好氣勸著玩家：“賢弟初來乍到，我帶著他四處走走，諸位少俠莫再看他熱鬧，劍帥會害羞……啊！”
話沒說完，是一聲輕呼。
柳穿魚仗著他直立、對方坐著的高低差，屈指給對方一個腦瓜崩……自然了，註意力道，很輕很輕的。
眼中盡是嫌棄：叭叭的一張嘴能不能閉合一會兒！
少莊主擡手拂過額頭，被彈腦瓜崩的地方，不但沒覺得被冒犯，反倒低低笑出聲。
柳穿魚覺得古怪，問：“笑啥？”
少莊主歪頭看著他，輕聲說：“賢弟這一手好生熟悉，讓為兄想起我的……”
“未婚妻”三個字只有嘴型沒發出聲。
柳穿魚木著一張臉。
堅決不承認自己是那勞什子“未婚妻”！
被對方提醒，倒是想起當年，他那會兒說話磕磕巴巴，哪怕人偶沒活力限制，顧著臉面也大多時候裝啞巴；
老是說不過豬頭少年，氣急就要揍對方，那家夥一副要死不死的模樣，他也不敢真下狠手，只能彈腦瓜崩嚇唬嚇唬。
“少莊主，我們都是廉價勞動力，給口飯吃就行，你收了我吧！”
是鬧哄哄的玩家。
顯然，這裏不是適宜回憶往昔的場合。
也不方便少莊主逗弄人。
少莊主委婉拒絕玩家們的請求，笑吟吟，目光投遠：“你們……不做生意了？攤位上的東西被人拿走了呀！”
“做生、什麽……臥槽臥槽，我的藥材石頭怎麽沒了！”
“啊！有小偷！”
“抓小偷啊！”
“在哪在哪，小偷在哪！”
少莊主好心提醒：“我恍惚看到個黑影，往獨鰲山方向跑了。”
“麻蛋，不打死小偷我就不姓二！”
名叫“二楞子”的玩家，氣勢洶洶扛著大刀第一個先跑。
9級在一大批小號裏算厲害的，可能是個首測玩家。
說風就是雨。
不知怎麽就傳成“流浪BOSS出現了”，烏泱泱的一群玩家急吼吼趕著打Boss去了。
霎時，夜市空了三分之一，剩餘人左右仿徨，等級低，沒啥隊友，沒想好要不要跟著打BOSS。
總算沒玩家圍堵。
二人繼續逛。
——不遠不近有跟蹤著他們的小貓三兩只，忽視就行。
柳穿魚忽地出聲道：“不是獨鰲山方向。”
語氣隱藏得意。
哼哼，給他抓到把柄了吧……這家夥，故意使壞的！
少莊主一臉無辜：“賢弟是說小偷嗎？慚愧慚愧，夜間目力不大好使，大概看花了眼。”
真誠的表情、真誠的口吻。
讓柳穿魚一時又懷疑，自己是否把對方想壞了？
畢竟，這人11級，連（本界）普通人也不如，眼睛差勁、無法夜視很正常。
劍帥轉眼不在意了。
反正被忽悠的是玩家，回頭想找茬也找不上自己，才不管閑事！
把註意力放回夜市本身。
並非所有玩家都是人來瘋的性格；
眼看NPC們在夜市走走停停，只顧著跟對方說話，不想搭理別人的樣子，玩家們便該幹嘛幹嘛，最多分出一點餘光留意NPC動向，萬一有機緣可別錯過。
柳穿魚有一搭沒一搭，附和著少莊主的言語。
“滿屏”亂七八糟的隊聊。
每逢（游戲裏的）夜晚，玩家沒啥任務的，就會來夜市走一走，哪怕不做買賣，跟其餘的玩家互通有無也好；
甚至因為夜市有NPC巡邏相對安全，身上沒錢不怕被偷的幹脆在這裏“睡覺”（下線）。
難免意外發生。
有玩家“一覺睡醒”發現衣服被扒光了事小，人牙子不知怎的躲過城衛兵巡查，有的連人一起被帶出夜市，給賣到奇奇怪怪的地方；
如青樓、礦場、戲臺班子等；
自然是一通周折，有的因禍得福碰上奇遇，有的黴上加黴、最終無奈浪費一條小命逃出生天。
“野外搭房子沒戲。有人費勁巴拉搞了好些天建個木屋，突然就來個野怪、土匪啥的，連人帶房子全沒了！”
“不是說新手村治安很好嗎？”
“說明後續地圖生存環境更惡劣唄！”
“哎，住客棧住不起啊！”
“所以得跟NPC打好關系，有的給借宿。”
“不行，我社恐。”
“游戲有啥好社恐的，又不是跟玩家打交道。”
“NPC智能太高，跟真人似的，我怕。”
“那就只能努力搬磚攢錢，看有沒有機會在安全區買房了。”
“說到這，好羨慕那個家夥！”
“哦，你是說那個，應聘成官府文書還是啥的家夥？”
“對啊，居然給分配房子，羨慕嫉妒恨！”
“我看論壇說，只是給他安排個住宿，房子不屬於他。”
“那也很好！”
幾個女玩家圍坐在角落，討論房子一類話題。
柳穿魚耳力多好啊，聽她們說起，似乎是書生“招聘”個玩家助手？
對“林小可憐兒”觀感很好的劍帥，隱約替對方小小擔心：該不會是被玩家給忽悠慘了吧？
“說起來……”
少莊主這時開口：“今早我看最新一期的《江湖英豪錄》，才知賢弟原來參與了郡府對天狼寨的剿滅行動。”
柳穿魚驀地回過神：《江湖英豪錄》？他差不多快半年沒登上過了！
眼露期待，等待著少莊主轉述江湖人如何讚嘆他的神明英武。
少莊主沒辜負劍帥的期望，記性真好，竟將《江湖英豪錄》通篇對他的讚美背誦出來。
柳穿魚神采飛揚，矜持：“過獎了。”
少莊主連忙道怎麽會是過獎，滿口讚嘆，劍帥為民除害簡直功德無量……說的話，比《江湖英豪錄》樸素無華，卻更顯真誠。
劍帥被誇得飄飄然，也不嫌棄對方叭叭一張嘴不消停了。
少莊主追問大戰天狼寨的細節，他也不吝銅錢，給對方簡要說了個過程。
少莊主驚嘆“好險”：“多虧有賢弟，哎，書生做事就是……沒別的意思，為兄只是又想起新居前不久鬧的笑話。”
柳穿魚輕易被吊起胃口：“笑話？”
郎閣主、藺書生都在新居，自然而然就多了些在意。
少莊主講述：“有人拾金不昧，向縣衙遞交500兩黃金，郡功曹親臨作見證人。
“誰想500金不翼而飛！
“事發時，木箱緊鎖、裏頭竟是幾塊青磚……縣官跟郡功曹同出一門，郡功曹名義上是其師叔，難免不讓人產生聯想。
“此等醜事於眾目睽睽之下暴露，可不是笑話嗎？”
柳穿魚驚訝：“500金丟了？”
少莊主搖著頭輕嘆：“丟或沒丟，誰人能知？”
劍帥若有所悟。
少莊主的意思是，藺不知那樣的端方君子，跟貪官勾結私吞掉500金？
認真想了想，便替書生解釋一句：“回、藺不知不是那樣的人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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